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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张懋劝说下,虽然谢迁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劝谏皇帝,但终归舍弃了以前一些过激的做法,比如说去豹房外跪谏,或者去哭庙等。

    谢迁学会了忍让。

    这并不是他的本意,却是被朱厚照生生逼出来的……长时间跟皇帝相处让谢迁意识到,朱厚照是个油盐不进的皇帝,用以前对付朱樘的那套去对付朱厚照,根本就是无济于事,对自己再刻薄也是徒劳,不如想想别的对策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谢迁这边没什么大的反应,沈溪那边也是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这让朱厚照多少有些不适应,以前他要做什么,朝中反对声音很大,没等把事定下来就一堆人闹腾,搅得人不得安宁,但这次却一切顺利,谢迁和沈溪反对调兵的上奏被他驳回后,就没了下文。

    第二天日落时,朱厚照睡醒,张苑前来通禀事情,朱厚照还特地问了一下。

    张苑回道:“陛下,这两日谢大人和沈大人各自留在府中,没有出门,也没听说有何异动,不过倒是听说沈大人有意让出兵部尚书的位子,却不知真假。”

    朱厚照皱眉:“这种事也可以道听途说?朕不允许,旁人谁再议论的话,就是跟朕作对,直接拿下治罪。”

    张苑赶紧解释:“陛下,这消息似是兵部有意放出来的,而且是出自沈大人授意,按照传言所说,沈大人对于朝中事务有些应接不暇,现在北方无战事,只是南方有几个毛贼,不如卸任由别人顶上,这次兵部左侍郎陆大人可说尽职尽责,帮了陛下的大忙。”

    朱厚照道:“陆完?他有这本事吗?”

    显然涉及军事,朱厚照只信任沈溪,对于旁人都嗤之以鼻,主要是因为这些年来沈溪南征北战,战无不胜,军事上的成就太过惊人,旁人根本就无法企及。

    张苑想了想,点头道:“陆侍郎能力很强,当初宣府时,就在陛下左右,帮忙参详军机。”

    张苑不提这一茬还好,一说出来朱厚照心中火大,当时他在宣府指挥的几场战事,都是灰溜溜收场,当时朱厚照就觉得身边都是一群酒囊饭袋,而张苑非说陆完当时也在,等于是告诉朱厚照,陆完其实就在饭桶之列。

    本来张苑还想继续劝说,却被正德皇帝打断,朱厚照一伸手道:“兵部尚书之位,朕千挑万选才定下来,无论何时何地,沈先生都不得卸任,朕不觉得旁人有本事胜任……至于沈先生之前对朕的劝说,其实是出自朝中部堂尤其是兵部尚书的职责使然,并非其本意,只是朕面临的困难非兵部可以解决,所以才没有采纳,旁人不得在朕面前说沈先生的坏话。”

    “是,遵旨。”

    张苑本想拉拢一下陆完,如此自己也算是栽培出个兵部尚书,到时候兵部就落在他手中,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在朝中更有权势。

    不过他没想到,朱厚照根本就没有撤换沈溪的打算,心中不由小小地失望一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沈溪拒绝谢迁后,便留在府中休养。

    关于吏部考核的结果,他已提前写了奏疏上呈朱厚照,至于更详细的,沈溪要等正月十五过后再跟朱厚照说,因为沈溪知道这会儿朱厚照根本无心于军事外的任何朝事。

    既然皇帝不管,那干脆暂时别陈奏,总归朝中有谢迁和张苑两个拦路虎给他带来一定麻烦,考核结果早早呈递上去,沈溪自己也想看看谁会跳出来拿他的考核结果来做文章。

    沈溪这两天基本都在府宅和外宅间走,不但留在家里陪后宅的女人,还不时去陪陪惠娘和李衿,但都没有在外过夜。

    本来就是多事之秋,沈溪知道自己府上随时都有可能来人探访,干脆只是白天出家门,没到日落便回府。

    这几日他也将那些盯梢的人稍微处理了一下,京城各大势力都派出人盯住沈府,想知道他的一举一动,沈溪需要为自己的安全和**着想,除了通过走地道由他处府宅出门,必要的威慑还是要做的。

    沈溪安排了详细的安保举措和增强一系列侦查、反侦察手段,不但对身边侍卫交待清楚,连家里的护院也都进行了严格培训。

    至于惠娘那边,他也跟手下的情报人员打过招呼,若发现可疑人物,一律先将其拿下,再紧急转移人员,而沈溪已在京城为惠娘又准备了两处住所,沈泓不在惠娘身边时,惠娘和李衿要搬家非常方便,毕竟二女走南闯北,经历过很多风浪,习惯了随机应变。

    仁寿坊隆福寺附近的一处酒肆,乃是沈溪手下情报系统的联络点,此时二楼一处包厢里,沈溪正在跟熙儿碰头。

    “……大人,师姐那边回信,说是沿海一带的倭寇暂时无法清除,那些倭寇拥有咱大明的火器,从缴获的火器看,大多质量不高,乃是倭寇自行铸造,很容易炸膛,不过就算如此也让当地百姓和官兵头疼,到现官府对平乱一筹莫展……”

    在沈溪没派云柳实地考察前,并不清楚江南一代闹倭寇有多严重。

    本来正德一朝,倭寇只是起零星火花,猖獗泛滥还要数嘉靖朝中后期,斯时“贼大举入寇,连舰数百,蔽海而至”,使“滨海数千里,同时告警”,要等戚继光、俞大猷等将星出世才彻底剿灭。

    但沈溪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突显,尤其是他任沿海三省总督时派人开发琼州和宝岛,又对海上贸易进行一定鼓励后,海禁实际上已经废弛,南直隶、浙、闽、粤等省远洋贸易逐渐兴盛。

    不少商人通过做外贸发家致富,如此一来海盗便成了有利可图的职业,此时东瀛正处于战国时代,不少落魄的大名及家臣流落到大明东南沿海,他们跟海盗合流,统称为倭寇,再加上大明内部有带路党,所以一下子就发展壮大起来。

    当然,这背后也有佛郎机人的影子。

    佛郎机商人说白了就是海盗集团,奉行的都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,此时欧洲各国政府可是公开贩售私掠许可证,佛郎机人在征服美洲时,可没想过公平交易,从印第安人手中掠夺了大量财富,在大明他们原本也想如法炮制,结果却在沈溪那里碰了壁。

    佛郎机人并非诚心实意跟大明朝廷做买卖,从海盗那里购买物资,便宜又省力,这成为佛郎机人货物的一条重要来源。

    如今的倭寇,背后活跃着佛郎机人的身影。

    倭寇装备的并非只有大明的火器,或者仿制大明的武器,还有很多是从佛郎机人那里买回去的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长江以南沿海地带非常热闹,倭寇、商人、佛郎机人都参与到这大买卖中,就是朝廷没落到好处,百姓成为了鱼肉,任人宰割。

    熙儿在汇报这些情况时比较紧张,生怕云柳出事,沈溪则神色淡然:“朝廷暂无暇顾及倭寇,等中原平定后,那些倭寇就蹦不了多久了……如今陛下已从西北调拨兵马前往中原地区平叛,相信这场波及大明南北的叛乱不会持续太久。”

    熙儿道:“大人,这里有师姐给您的信。”

    说了半天,熙儿才想起没有将此行最重要的书信交给沈溪,等她拿出来送到沈溪手里时,明显感觉到沈溪神色略微不悦,她干脆低下头避开沈溪的目光,知道自己做错了事。

    “暂时我不会领兵出征。”

    沈溪迅速把云柳的信函看完,上面的内容多半是用密文所写,但对于沈溪来说这些却如同汉字般没有任何难度。

    熙儿问道:“那是否让师姐回来?江南那么多贼人,地方官府又不作为,若师姐在那边有个三长两短……”

    沈溪冷着脸道:“你师姐没那么冒失,我不相信她会在那边出事,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差事吧。”

    “卑职明白。”

    熙儿低着头,在沈溪面前她总有一种挫败感。

    沈溪再道:“回信我会写好,最短时间内通知到你师姐,暂时不让她过多行动,倭寇暂时威胁不到她,但地方官府若跟倭寇勾连,那就说不准了,许多官员是人是鬼不好判断,不许她自作主张。”

    “卑职遵命。”熙儿再次行礼。

    沈溪起身准备走,熙儿道:“大人,还有北方的情报……”

    沈溪没有停步,道:“北边的事情我基本已知晓,你现在肩上的担子很重,不可能每件事都指望你,北方那边有专人盯着,此番涉及边军入调,尤其得慎重,你只需把自己分内的差事做好便可。”

    等沈溪离开庭院,熙儿望着沈溪远去的背影半晌,才想起一个重大问题:“大人现在交给我的差事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转眼到了正月十三,距离上元节仅剩两天,京城内一片太平。

    边军入调已成定局,连谢迁都没有再跟朱厚照搞对抗,最多是上奏劝说几句,也就了结。

    不过此时却有另外一件事,涉及寿宁侯和建昌侯两兄弟,张太后在跟高凤商议过后,决定亲自到豹房找朱厚照。

    这次张太后打着的旗号并非是要给娘家人求情,而是带着夏皇后一起,更像是带儿媳“寻夫”。

    路上,张太后谆谆嘱咐。

    “……若见到皇上,你一定要拿出皇后的威严来,就怕皇上身边有别的女人,你自身的修养和气度非常重要,代表大明国体,至于那些女人都不入流……”

    夏皇后支着头悉心揣摩,有些不明白“代表国体”和“不入流”的女人有何区别。

    对于夏皇后来说,她对皇帝的事并不是很上心,也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是皇帝的正妻,而她也不知这次来豹房更多是被张太后利用,她脑海里想的甚至不是看到皇帝后该做什么,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,琢磨宫中还有什么地方好玩。

    凤驾停在豹房门口,当张太后带着夏皇后下来,小拧子和张苑已早一步过来迎接,见状赶紧上去跟两位大明最尊贵的女人行礼问候。

    张太后对小拧子和张苑并无好脸色,小拧子知道自己从都到尾都不是张太后身边人,也不指望能得到优待,但张苑却有些委屈,在他看来,自己可是坤宁宫出身,自认也没做对不起张太后的事情,凭何要承受冷脸?

    “太后娘娘,皇后娘娘,陛下正在休息,暂时未起,是否通报?”小拧子上前行礼请示。

    本来有张苑在旁,他没资格说话,但张苑对于皇帝的起居情况不太了解,他只是听说张太后带着皇后前来,才匆忙从皇宫赶来,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豹房看看是个什么情况。

    张太后道:“这晴天朗日,皇上居然在休息?成何体统?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当的?”

    小拧子一听,太后口中涉及皇帝近侍都可能面临责罚的风险,赶紧辩解道:“陛下这两日辛勤劳作……”

    张太后冷笑不已:“小拧子,你拍马屁也要注意场合,连哀家都敢骗?”

    “小人不敢,小人不敢!”小拧子赶紧跪下来求饶。

    张太后道:“你也算是忠心办事,赶紧起来带路,哀家要带皇后见皇上,有事跟皇上说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支支吾吾道:“回太后娘娘,陛下之前下过御旨,不允许任何内宫之人出宫至豹房相见,否则以军法处置。”

    “混账!”

    张太后厉声喝道,“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?哀家要见自己的儿子,还用得着你们这些奴才准允?看来你们真把自己当盘菜了,再不让开的话,别怪哀家对你们不客气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一脸为难,但他终归知道光靠门口阻挡已无效用,更应该去请示朱厚照,而其实此时朱厚照醒没醒其实小拧子是不知道。

    张苑凑过来道:“拧公公,太后娘娘都下懿旨了,你不赶紧照办?”

    “照办,是得照办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嘴上应着,心里却腹诽不已。

    “现在见到太后和皇后,张苑好像换了个人,试图讨得两位主子的欢心,但毕竟不是他负责跟陛下通禀……还是咱家遭殃……”

    “两位娘娘,这边请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在前引路,张太后带着夏皇后,婆媳二人进到中院,小拧子又指着旁边一处花厅,道,“两位娘娘可先到里面等候,请待奴婢进去通禀给下,所有事项都要陛下钦定。”

    张太后很不耐烦,挥挥手道:“哀家来一趟,居然还要等自己的儿子?真是邪门了,赶紧去,快去快回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小拧子如蒙大赦,赶紧从花厅出来,在院子里驻足一下,等心情稍微平复才去寝殿找朱厚照,结果没等他到后院就被江彬拦了下来,这让小拧子多少有些意外,毕竟早上离开回私宅休息时这里还没异常。

    “是你?”

    小拧子打量江彬,道,“多日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江彬一手提着佩剑,一手将小拧子去路拦住,道:“本人不过是出去办事,领皇命而为,拧公公这是要作何?”

    “面圣……这都看不懂?”小拧子说完仍旧要往后院闯,但没有任何意外,他再次被江彬拦下。

    江彬道:“发生刺客案后,陛下加强了戒备力度,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说进便进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往后院看了看,里面增加了几十名侍卫,这些侍卫都没有穿飞鱼服,一看衣着样式便知道全是从九边调过来的士兵。

    江彬顺着小拧子的目光看了看,解释道:“这些都是陛下下旨调来的官兵,豹房内院需这样的人手看守,他们对陛下无比忠诚,绝不会出现对陛下不利之事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不屑地道:“希望如此吧……咱家此番是要到寝殿奏禀陛下,太后和皇后娘娘亲临豹房,说是有要紧事跟陛下提,这可是涉及皇家安稳之大事,你江大人也敢阻拦?”

    听小拧子这么一说,江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,但其实江彬也明白这次宫里俩女主人出来,分明是来者不善,而皇帝未必会接见。

    江彬道:“那拧公公稍等,本人先进去通禀陛下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小拧子先是瞪大眼,好像要发火,但细细一想打扰朱厚照美梦并不是什么好差事,于是一挥手,道,“那你进去,咱家在外等便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至于江彬是否能办好差,小拧子不太关心,在他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平衡好自己在太后和皇帝间的位置,免得被一方打压。

    但小拧子又知自己跟张太后或者夏皇后没多少交情,尤其是张太后,总将他看作是跑腿的奴才,根本不会对他委以重任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江彬才从内院出来,小拧子没迎接,一直等江彬靠近后才问道:“陛下如何说?”

    江彬摇头:“诚如拧公公所言,陛下拒绝赐见太后和皇后娘娘,陛下没什么要跟她们交待的,让人送两位主子回宫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神色间满是失望,问道:“江大人,你这不是言笑吧?那两位是谁,当今太后和皇后,陛下都未必能一句话轰走,你能办到?”

    江彬正色道:“皇命便是最终命令,我们哪里有资格推三阻四?你不想去,那就由本人出面吧,若是有功劳领不到,你可别怪谁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心里乐开花,暗忖:“这江彬居然主动背负责任,算他识相,不过他现在越来越过分,咱家连自由进出豹房后院都做不到,还是要赶紧想办法将之扳倒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小拧子跟江彬已到了张太后和夏皇后所在的花厅,江彬直接上去行礼:“末将江彬,参见太后娘娘,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夏皇后对于突然而来的武将有些不太适应,先望了张太后一眼,但见自己的婆婆拿出高高在上的气度,就算学不会,也照着葫芦画瓢,微微扬着下巴,神情严肃,一副骄傲的模样。

    张太后点头:“江彬,你在皇儿面前很会来事啊……记得除夕夜,就是你在沈府阻挠哀家见皇儿吧?”

    江彬没料到,本应宽宏大量的张太后,居然如此斤斤计较,为了一点小事而记仇。

    江彬只习惯听从皇命办事,对于旁人他没做到俯首帖耳的地步,尤其在他看来太后本应留在皇宫不干涉朝事。

    江彬怔了下才道:“末将乃是奉陛下御旨办事。”

    “好一个奉命办事。”

    张太后将脸别向一边,用冷漠的口吻道,“听皇命办事,却将哀家的话当作耳边风,这样的人实在该死。”

    江彬迟疑间不知该如何应答,旁边一个太监蹿出来道:“说你该死,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跪下磕头认错?”

    换了旁人,当下早就下跪认错,但江彬不同,江彬只将朱厚照当作自己的靠山,一切都是以皇帝为尊,这也是他在朱厚照跟前安身立命的基础,在这种前提下,他不会为了顺从张太后而让朱厚照对他产生芥蒂。

    江彬腰板挺得直直的:“末将前来,乃是传陛下御旨,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即刻回宫,末将会派人护送两位娘娘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张太后厉声喝道,目光看过去,带着一股严厉之色。

    旁边那太监叫嚣得更响了:“大胆,立即跪下来给娘娘磕头!”

    江彬只是抱拳行礼:“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末将这样的小人物,末将不过是按照皇命办事,若两位娘娘不肯走的话,末将只能对两位娘娘有所唐突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    张太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,她怎么也没料到内宫体系中居然会冒出江彬这样不识相的人。

    便在此时,高凤脚步匆忙而至,到张太后耳边说了一番话,张太后脸色稍微变了变,好像是因什么事而烦扰。

    江彬大声道:“来人,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回宫。”

    还没等张太后有所表示,张太后带来的侍卫已挡在江彬身前,都是拔出佩剑、佩刀。

    这边厢居然有人亮兵器,豹房众多侍卫也不甘示弱,尤其是江彬的手下,这群人可不管对方什么来头,他们得到的军令就是任何想对豹房或者皇帝不利的人,必须要扼杀于萌芽状态。

    双方剑拔弩张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进退,现场气氛非常紧张。

    夏皇后一张小脸变得煞白,赶紧起身躲到宫女身后,张太后适时站起身,气定神闲,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。

    张太后道:“这豹房难道是法外之地?哀家带皇后来见皇儿,你们不肯让路也就罢了,现在还用兵刃威胁哀家,真以为哀家不敢杀你们?”

    江彬一看这架势不对,但他依然没有下令让手下收起兵刃,心想:“到底她是太后,如果她让人拿下我,把我杀了,她是皇上的母亲,最多只是跟皇上的关系更为冷漠,我死就白死了。”

    虽然想明白这一点,但江彬并没有当场服软,道:“两位娘娘,末将不过是奉陛下御旨办事,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人。”

    眼看这矛盾无法化解,高凤冲出来道:“江大人,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,对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如此无礼,是你做臣子的该做的么?太后娘娘息怒,容老奴进去通禀陛下一声,您先在这里等候为妥。”

    江彬冷笑一下,却不敢直接让手下赶人,就算现在他已在豹房安插数百官兵,但张太后强行调动御林军,尤其是三千营官兵捉拿他,混战中出现伤亡,他会背负很大的责任。

    高凤走向后院,却被江彬伸手阻拦。

    高凤道:“江大人,现在老奴要去面圣,你要阻拦吗?”

    江彬仔细一想,他是有资格阻挡张太后和夏皇后,因为这是朱厚照的御旨,但高凤却不同,太监尤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觐见皇帝天经地义,现在他不能把路全堵死,要为自己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保留一点余地,这才放下手,示意高凤进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过了很久,高凤才从后院出来,显得灰头土脸,他直接凑到张太后耳边说了两句,张太后闻言脸色变得漆黑,正犹豫不决时,外面又有一名太监匆忙进来,却是司礼监另外一名秉笔张永,张永也学着高凤一样,凑到张太后身前说了几句,随即张太后脸色变得更差了。

    这边的情况有些扑朔迷离,江彬不太能看懂,小拧子则在琢磨:“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办?是灰溜溜离开,还是横下一条心,赖在豹房不走?甚至走极端行那跪谏之举?”

    跟江彬独来独往不同,小拧子背后一堆人给他出谋划策,无论臧贤、张永两个对他近乎俯首帖耳,再或者丽妃、沈溪和谢迁,再或者张苑等人,小拧子的智囊还是比较多的,所以他对于眼前皇帝最担心的事多少有些了解。

    眼看高凤和张永相继到太后跟前说话,张太后又没走,小拧子揣测张太后有可能走最让皇帝发愁的一步。

    不过随即张太后脸色变了,冷峻地一摆手:“皇后,我们走。”

    随着张太后一声令下,夏皇后早就想离开,两个大明最尊贵的女人一起往豹房门口而去,随即她们身边的随从跟着动身,不过他们仍旧手执利刃,防止豹房侍卫乱来。

    江彬识趣地未带人尾随,高声说道:“恭送太后和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说完,他往一边一直不做声看热闹的小拧子望了一眼,冷笑着示意手下收起兵刃,过了好一会儿才出门目送张太后一行离开豹房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前院的事到底算是办妥了,江彬还没顾得上回禀,小拧子很机灵,紧忙进后院跟朱厚照报信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正德皇帝这会儿已经起来了,可到了寝殿门口才知道,原来这会儿朱厚照还在休息,不允许他打扰。

    “拧公公腿脚倒是挺麻利的嘛。”

    就在小拧子思虑是否要唐突一番强行见驾时,却见江彬进来,显然是送走张太后一行后折返。

    小拧子道:“咱家有事通禀陛下,这样也不行?对了,江大人差事可有完成?”

    江彬道:“拧公公,你省省吧,陛下今尚在歇息,不得进去打扰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先是愣了愣,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,凑过去道:“江大人,之前您说去请示陛下,那你……可有真正得到陛下御旨?”

    “此事与拧公公何干?”

    江彬脸色非常严肃,严肃到近乎冷酷,但这变相告诉小拧子一件事,那就是之前所谓的驱赶张太后的御旨,大概是江彬按照皇帝原先的意思编造出来的。

    小拧子心里打怵:“以前有个刘瑾,胡作非为,本以为张苑继任司礼监掌印后会乱来,谁知道乱来的那个人居然是江彬!谁给他的胆子?”

    恰在此时,一名太监从外院进来,只到寝殿院门口便被人拦下,小拧子一看是自己人便迎过去,那太监看看左右,小声道:“拧公公,张公公请您出去,有话对您说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回头看了江彬一眼,有些着恼,但想到正好有事找张永,便顾不上这边,马上往外院去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……什么?姓江的如此乱来,竟然假以陛下的名义,将两位娘娘赶走?”张永听到小拧子的讲述后,大惊失色,差点儿喊出声来。

    小拧子提醒道:“小点声,莫非你生怕别人不知道?”

    张永往不远处的侍卫身上看了一眼,这才低声说道:“江彬好大的胆子,现在他连圣谕都敢瞎编,那以后不是会只手遮天?”

    小拧子叹道:“这就是他跟钱宁不一样的地方,以前钱宁虽然也得宠,但他见了刘瑾或者张苑等人还知道尊卑贵贱,知道听谁的,但这个江彬完全是乱来……你也看到了,他连太后和皇后的面子都不给,更何况是咱们这些人?”

    “这倒是。”

    张永深有体会,低头思索什么。

    小拧子道:“那张公公你之前到底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?”

    张永道:“沈大人之前专门派人跟鄙人说,若是太后娘娘到豹房,一定让鄙人前来跟太后娘娘说上两句,如此才能化解危机……似乎沈大人早就料到太后娘娘会来这么一出。”

    “问你说了什么,不是问你是得自谁的授意。”小拧子不悦地道,“咱家知道什么内幕消息,可从未隐瞒过你。”

    张永这才叹道:“是关于两位国舅……沈大人派鄙人跟太后娘娘提及,陛下已下旨,若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干涉案情,陛下就会重启审案,到时候两位国舅未必只是被下狱或者看管居住,有可能会被直接定罪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眨了眨眼,问道:“这真是陛下所下御旨?”

    张永摇头道:“鄙人从何而知,总归是沈大人派人前来通知……此前高公公好像也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,你可知道他说话的内容?”

    小拧子道:“咱家根本就没听到,这事儿可真稀罕,太后娘娘亲自带着皇后来,来了一趟居然灰头土脸就走了,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,却没人为此担责。陛下醒来后,是否要跟陛下提及都不好说,总归陛下也一定不想看到太后和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张永道:“所以拧公公你最好莫要说什么,谁干的事,就让谁通禀,江彬不是厉害敢假传御旨吗?就让他自己去说。”

    小拧子摇头:“若他不说,岂非陛下永远不知?咱家会让他这么瑟?但关键是……现在也不能确定江彬之前进去是否得到过陛下的授意,这才是让咱家为难的地方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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