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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楼兰古城尚安街尾,竹林四周一家豆腐坊旁,除了穿越过来的慕容璃,这里还住着一户有钱人家。

    如今这个年月,照旧乍暖还寒奠气。夜已经深了,街上也已经是冷冷清清。偶然只有打更的茕茕蹒跚而过,悠悠的吆喝,漫长的

    尾音在街卷中摇曳着:“小心火烛……”一句还没吆喝完,声音已经是离得很远了。

    深院的高楼里,暗昏昏的紫南木大床上寂寂地垂着珠罗莎帐子。似是有窗户没关紧哧溜溜地钻了风进来,床头上空悬着的金钩忽

    地微微荡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呀!呀——”漂亮堆里,蓦然伸出一双青白的手,凭空一气乱抓,腕上金铃儿叮当乱响,伴有一声没一声的尖锐喘息,“别过

    来!别随着我!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二夫人,怎么了?”外间的婆婆听得消息,夹衣也来不及披上,就陂着脚慌慌地跑了进来,撩开帐子,看到谁人女子

    直挺挺的坐了起来,眼睛还闭着,却脸色苍白的直伸两手在眼前一味乱抓。婆婆连忙抬手抓住那只在半空乱抓的手,推着她的身子,

    一迭声的叫唤:“二夫人,二夫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是又做了噩梦?”也不知已往多久,见夫人终于定住了神,徐徐的睁开眼来,婆婆这才舒出一口吻,轻声问。

    被称为二夫人的女子,约莫三十明年的年岁,正从梦里醒来,睁开了眼,在黑夜里依然不住的喘着气,手回过来用力压着心口,

    感受那里依然突突跌得厉害,“李婆婆,替我倒一盏酸梅汤来……渴得紧了。”

    李婆婆自个儿摸黑走到前间里去,一边窸窸窣窣地找工具,一边沉沉稻了口吻,“二夫人,近几个月总是做噩梦,我看要不要

    请个医生来瞧瞧?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吧——这一年来请医生花的钱岂非还少么?怎么治也都没睡过一个好觉。”二夫人的声音在锦帐后传来,疲倦慵懒,“

    即是老汉人她老人家不说什么,西边院子的那位又该私底下骂我拿乔作态、显得有多矜贵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些嚼舌头的二夫人怕她们什么?也不看看秦家今日的名头有几多是凭了二夫人您的打点操劳?老汉人也说了,儿媳妇内里只

    有二夫人您算是顶得上一个男子……西边院子里那位说到底不外是个小妾,论巨细,还不如二夫人呢!”屏风外有瓷器相碰的声音,

    李婆婆好容易摸到了白昼里喝剩下的酸梅汤,倾了半盏在杯子里,一边不屑地骂:“二夫人是念过书的,心性儿也好,换了我,早忍

    不得这口吻了。西边院子里谁人三夫人除了吃喝花销,那里为秦家出过一分力!”

    “着力?人家可好歹生了个儿子……我有什么?”身子倦倦的,靠在床头上,紫檀木硬硬的硌痛她的后背,二夫人闭了眼,在黑

    夜里淡淡道:“秦家在南渡后能凭着种花养花换得今日,不是我燕三娘托大,简直至少也有我五分劳绩——可是这算个啥呢?我怎么

    说都是个二房续弦,跟你们秦二爷不外是半路伉俪,又没生下一儿半女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汉人心里疼着二夫人的,不怕别人嚼舌头。”听得通常里爽利醒目的二夫人话里居然有了消沉的意味,李婆婆连忙慰藉,摸

    黑进了内间,把酸梅汤递到她手上。

    喝了一口,抿在嘴里片晌才咽下去,二夫人的声音沉沉的有些苦涩,“老汉人?老汉人也上了年岁,总不能当恒久的靠山……你

    看二爷几多日子没来这边了?三夫人生的虽然不是宗子,可是长房里大爷伉俪死得早,留下谁人远歌又疯疯癫癫的——管家这份家业

    ,眼看着跑不出二少爷手里。到时候,西边院子里那位才有的自得呢。”

    李婆婆叹了口吻,也不说话了:实在她一直担忧的也是这个,若是未来老汉人一日不在了,远桥二少爷当了家,只怕东院二夫人

    这边就不得牢靠了。

    “好闷……要下雨了么?”默然沉静了片晌,感受室内空气都要凝滞,暗夜里二夫人喃喃了一句,下意识地探索着找工具扇风,好缓

    解这片晌的窒息。

    手指在锦褥间探着,在枕头下遇到了一件硬凉的物件——是扇子。

    二夫人突然似乎呆了,将枕头下一直放着的扇子拿在手里,这是一把紫竹骨的绢扇,已经很有些年头了,竹子都被把玩出了温玉

    一般的手感,只有今日白昼里刚换上去的那根扇骨照旧棱角突兀的。

    枯坐了片晌,似乎想起了什么,李婆婆蓦然启齿:“啊呀,对了,今儿我听见老汉人屋里的丫头说,原来给二少爷订婚的谁人秦

    姬女人突然改口了,死活非远歌大少爷不嫁——老汉人爱这个秦女人,竟也允许了。西边院子这下子体面可丢得大了!”

    夜里,婆婆说着日里的小道,语气却是有几分幸灾乐祸,“二少爷混世魔王似的自然巴不得完婚,可西头那位却气了个半死,整

    日里摔盘砸碗的骂个不休呢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秦姬女人么?”悄悄靠着床头坐着,二夫人眼里却蓦然亮了亮,不作声的吸了一口吻,“在天水卷,开着一个叫做‘梦

    镜’的小花铺的那位女人?”

    “是啊,夫人前两天不还去过她的铺子里一趟?”李婆婆对主人的性情知道颇深,笑了起来:“二夫人是想看看她到底会是什么

    样的女子吧?夫人一向智慧,事事争先,长房媳妇还没入门就早思量到这一节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恰似想到了什么,婆婆突然幸灾乐祸起来,“不知夫人看了她以为如何?听说是个尤物儿啊,听临安城里的人说她也

    是个厉害人物,嫁给了大少爷,这一下子空匮的长房也算是得了大臂助——二房多了个对头,可就有得斗了。”

    “梦镜……那人……那人简直是个花妖啊!”二夫人语气却无半分的欢喜,脸色在暗夜里沉了下去,声音突然变得尖锐,“听说

    她那儿买了花的主顾,家里就几多要失事。尚有人说,她养的那只白鹦鹉说起话来比人还智慧——这种妖邪的不祥人,怎么能进来我

    们秦家的门!”

    “呀,那不外是街坊间的无聊传言而已——天子脚底下,哪有这等事。”李婆婆笑了起来,“二夫人一向吃斋信佛,像夫人这样

    的善人,哪怕什么妖邪!”

    “善人?”在大屋寂静如死的夜里,二夫人轻轻展开扇子,伸脱手指摸着扇面,蓦然间似乎惊起了心中什么工具,全身不行

    控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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